大奥•新兰篇 第三十二章

几日后,吴服之间。


被火烧过的衣物布料已经成了灰烬,而已经被浇灭的木制门窗上仍然飘散着黑烟,逼得人无法靠近。一众因为灭火而累得筋疲力尽的女官们此时站在不远处,望着原本繁忙得川流不息的吴服之间变成废墟,眼中有遗憾,却也有逃过一劫的庆幸。


负责指挥灭火的宫野明美也累得出了一身汗。她的发丝被风一吹,粘在了脸上,却也无暇整理。她对着唉声叹气的女官们道:“幸好及时发现,火势才没有蔓延开来。虽然吴服之间被烧毁殆尽,不过好在大家都平安无事。”


宫野明美的关心让女官们心中倍感安慰,不过有一个人却仍紧锁眉头,这个人就是年长的葛冈。


“可是那里头还有几位大人刚制好的衣服呢!”


“那也没办法了,如今别说是衣服,就连吴服之间都要重建。”宫野明美也知道里面都是她们的心血,不由叹了口气,“只好跟几位大人说明情况,此乃天灾,相信几位大人不会怪罪。”


“我指的是阿达夫人……”葛冈压低了声音,还谨慎地朝四周看了看。


阿达对待下人刻薄,在大奥里人所共知。而她自诩美貌,对头发上的挂饰,脸上用的胭脂还有身上穿的衣服无不极尽挑剔。上个月正好大奥收了一批进贡之物,其中便有十分华丽的布料,工藤新一便吩咐制成衣物分发至各个御殿。听说了这个消息的阿达早早地就来了吴服之间,挑走了其中最好看的布料。女官们对她的霸道行为虽感气愤,却都不敢多说什么。按照工藤新一的意思是要让毛利兰先选,可是她们又不敢贸然得罪阿达,好在毛利兰知道以后并不在意,这才让她们不再为难。


只是如今衣物化为乌有,她们可没指望过阿达能心胸开阔地理解这场火灾非人力所能控制。


“就连将军大人和御台所的衣物也都烧毁了,她若有什么不满,你们叫她直接来找我便是。”宫野明美的态度让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好了,葛冈,后续工作就由你来负责,我现在要马上去向将军大人禀报这次火患的情况。”


“宫野大人请放心。”葛冈感到自己得到重用般,有些自豪地接下了任务。


众人待宫野明美走远,纷纷议论起来。


“葛冈姐,你为什么不告诉宫野大人吴服之间起火的原因?”年轻的吉野忿忿不平。


“你想让我怎么跟宫野大人说?说是因为阿达夫人催促,所以吴服之间的女官不得不日夜赶工,以至于精神不振碰倒了油灯?”葛冈看着吉野,摇头道,“吉野,你可别犯糊涂。”


“就是!”就连起火都不忘要拿走点心的浦尾端着一碟已经被熏黑的东西津津有味地吃着,“这火又不是阿达夫人放的,即便宫野大人相信咱们说的话,她顶多也就是责备几句,可要是让阿达夫人知道我们告密,到时候咱们可就要倒大霉了!”


“哼!这个阿达夫人有什么可得意的?她虽然是侧室夫人,可是根本得不到将军大人的喜爱,依我看啊,她也风光不了几天了!”吉野显然忘记了上回因为乱说话给自己带来的麻烦。


“吉野,你快闭嘴!”葛冈斥道。


“本来就是嘛!”自从被毛利兰救过一次以后,吉野便彻底地站到了毛利兰那边,“将军大人的眼光可好着呢,知道兰夫人才是秀外慧中的好女人,所以便只独宠她一人。”


“咦?你怎么知道将军大人独宠兰夫人呐?你又没有跟在他们身边。”咀嚼着点心的浦尾含糊不清地问道。


“难道你忘了前几日的事了吗?将军大人若非因为钟爱兰夫人,又怎么会与她私会?若非倾心于她,又怎么会留宿呢?要知道,将军大人以前可是从不接近女色的呀,还害得我们还差点误会了他。”吉野笑着说起这些,仿佛这便是自己亲身经历的幸福一般。


“你说得太夸张了,我记得将军大人到现在也才留宿御守殿两三回而已吧?”一个听到了她们聊天的女官也凑了过来。


“那只是宫野大人登记在册的而已,这私底下,谁知道有多少回啊!”吉野辩解道。


“说得也是。”


“再说了,就算只有两三回,可是阿达夫人她们连一回都没有,不是吗?我看呐,不久以后,等兰夫人怀上世子,就再也没有她们的出头之日了。”吉野越说越兴奋。


一直在旁安静听着的葛冈忍不住叹了口气。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吉野说的都是事实,不过大庭广众之下讨论这些,万一又和上次一样被阿达逮个正着,那就完了。


可是看着这群讨论得越来越热烈的女人,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阻止,索性走开了一些,忙那些后续工作去了。


事实证明,葛冈的顾虑是没有错的。在树丛之后,有一双气得快要冒出火来的眼睛正死死瞪着这群人,要不是有人用力拉住她,只怕她就要冲上去狠狠教训她们一顿了。


“伦子,你拉着我做什么!这群贱人现在全都向着那个毛利兰,竟然还敢公然嘲笑我!今天我就要告诉她们谁是主谁是仆!”咬牙切齿的人正是女官们的讨论对象——阿达。


“阿达夫人息怒,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将军大人因为前几日我们冤枉御台所一事本就有所不满,现在你要是冲上去,虽解了一时之气,难保她们私底下不会说得更凶,而且也会让将军大人认为你没有容人之量。”伦子分析道。


“全都是因为毛利兰这个贱女人,要不是因为她用妖术迷惑将军大人,将军大人又怎么会对她神魂颠倒?如今还让大奥里的女官通通偏向她来跟我作对!她简直该死!”


“阿达夫人,您别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胆小的阿佑在一旁劝道。


“你给我闭嘴!”


看到阿达火气正炽,伦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阿达终于挣脱出伦子的束缚,刚走到那群人身旁时,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啊,是将军大人!”


众人纷纷转头,不远处有几个身影走过来,为首的正是工藤新一。而他的身后,除了包括宫野明美在内的一众女官以外,还有御台所毛利兰。


伦子和阿佑也走到阿达身边,静静注视着一行人。


有人疑道:“宫野大人不是说向将军大人禀报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从中奥回来,还带着将军大人一起来了?”


吉野得意地接话道:“这还用说吗?你瞧见没有,兰夫人是跟着一块儿来的,那就证明将军大人之前并不在中奥,而是在大奥,并且和兰夫人呆在一起。”


此言一出,又惹得阿达气愤不已,只是她碍于工藤新一,只冷哼了一声,没有言语。


吉野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就见阿达目光凶恶地瞪着自己,登时吓得脸色惨白。其他人看到阿达,也马上作鸟兽散,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工藤新一一行人很快就走到了吴服之间前面的草地上。


“将军大人,兰夫人,宫野大人。”在场的人无一例外都退到一边向这三人行礼。而毛利兰看到阿达等人也在,便朝她们微微点头示意。她虽不会忘记她们曾经想置自己和铃木园子死地,但这不是她可以不顾礼节的借口。


可惜阿达并不领情,与她对视的眼神中满是不屑。


毛利兰不想过多纠缠在这些小事上,对她的冷眼权当没有看见。她转过头细细看着被烧得漆黑的吴服之间,还有女官们被熏得失去了原本颜色的脸,怎么看都显得十分狼狈。


“将军大人,这火既然已经熄灭,大家也都受了不小的惊吓,不如让她们早些回去休息吧?”


工藤新一点点头,吩咐宫野明美将她们领回住所好好安顿。尔后工藤新一准备进去查看烧毁的情况时,毛利兰拉住了他。


他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可是毛利兰却看着他微笑道:“我是想说,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进去看看?”工藤新一哑然失笑,心中暗笑自己自作多情,却又马上板起脸道:“不行,虽然火已经灭了,但是里面依旧处处滚烫,而且那些没被完全烧毁的梁木经此一患后肯定是摇摇欲坠,太危险了!”


“我保证我一定会小心,不会给你添麻烦,好不好?”毛利兰倒并非对这吴服之间有什么好奇,只是看到工藤新一要独自进去她实在不放心。虽则她不见得能帮上什么忙,可是至少他在她能看得到的地方,这会让她安心些。


工藤新一多少看出了点她的心思,心中一暖,知道她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也就不再拒绝,牵了她的手一同走了进去。反正有自己在,总不会让她出事的。


一旁的阿达三人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所想却各不相同。阿佑只觉得之前听到的那番话果然句句属实,便将心中对工藤新一的一点爱意彻底掐灭。伦子冷眼旁观,脑海中回想起了几日前左条真弓的教诲。


而最为激动的还是阿达,她怒道:“这个贱女人装什么装!她跟进去无非就是想在将军大人面前表现自己是多么贤惠善良罢了,她会做,难道我不会吗?”说罢便提步要跟上。


这时阿佑紧张兮兮地拉住她:“阿达夫人,您还是别进去了,瞧这屋子外头都烧成这样了,里面肯定更严重。”而一向是军师身份的伦子却反常地并没有说话。


阿达抬头看了一眼,满目都是断木残垣,迎面而来的热浪让她经不住烧红了脸,可是看着毛利兰没有一丝犹豫地就走了进去,她的好胜之心便立刻压制了恐惧。


“她毛利兰能进去,难道我还比不上她吗?”说完,不顾阿佑的劝阻,大步走了进去。


刚一进去就听到毛利兰在说话:“这吴服之间四处都摆放着容易引燃的布料,一旦遇着明火还真是无可奈何。”


工藤新一听到了阿达的脚步声,回头看她一眼,然后提醒道:“这里有很多被烧断的木块,小心不要被砸到。”


阿达突然被他关怀,只觉受宠若惊,便笑着连连称是。


可是工藤新一却不再看向她,而是接着毛利兰刚才的话说道:“尤其这一阵子吹北风,火借风势趁势而长,不祸延其他地方已是万幸了。”


“不管是江户还是京都,是穷苦人家亦或是贵族,所居房屋都是木制,倘若发生火患,一间屋子连着一间屋子都会接连烧毁。虽然人可以逃出来,可是之后便要面临无家可归流离失所之境。难道我们对这火患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其实这些年来每当天气干燥之时,江户城内总会发生火患。早年父亲大人就已经着手组织一支专门的灭火队伍,可惜没能实现他就退位给我了。我即位之后立马接手了这项工作,现在也已经有了比较完善的想法。”


“能跟我说说吗?”毛利兰看向他,眼中有些期待。


“当然可以。”工藤新一微微一笑,“一旦发现火患,首先要做的自然是疏散人群,其次便是控制火势。我想过了,要完全避免房屋损失是不可能的,不过却可以将这损失降到最低。木制房屋虽然容易起火,却也容易拆毁,只要将起火房屋周边的房屋以最快速度推倒,就可以避免火势蔓延。而这整个过程中水是不断地喷注到起火房屋上的,这样一来,剩下需要做的就只剩下灭火这一件事了。”


“之前已有能人制造出了用以灭火的工具,称之为‘龙吐水’,这样工具制作十分精巧,有了它,这水便可以往高处走……”工藤新一兴致勃勃地跟毛利兰说着他的设想,而毛利兰也一直专心听着,不时询问几句,显然对他的这些想法十分赞赏。


而一旁的阿达根本插不上话,而且她对他们讨论的内容也根本没有兴趣,百无聊赖之下便左看右瞧,四处走动起来。


“嗞”的一声,阿达的裙摆被断木挂住,划开了一道口子。阿达本就不愿呆在这里,看到自己的漂亮衣服被划烂了心情更是不畅,用力对着裙摆一扯,只想着快点走到外头去呼吸新鲜空气,谁知这断木牵动了连接房梁的木柱子,她一动之下,头顶那根被烧得外表都成了黑炭的巨大横梁摇晃了几下,眼看着就要坠下来。


阿达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惊叫着却抬不动腿,眼中的恐惧酝酿出了泪水。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准备等死,可是身体却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扑倒,然后是一声巨响,还伴随着工藤新一焦急的叫喊:“兰!”


真是的,他该担心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阿达不无苦涩地想着。


再度睁开眼时,她却看到毛利兰正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己:“阿达,你没事吧?”


阿达这时才注意到,压在自己身上的不是那根房梁,而是毛利兰。


“是你救了我?”阿达有些错乱。毛利兰不是很讨厌她吗?为什么还要救她?


还没等毛利兰回答,横梁那边就传来工藤新一的声音:“兰,兰!”


虽然知道工藤新一看不见,毛利兰还是朝那边挥了挥手:“新一,我没事,阿达也没事,放心吧!”


工藤新一吊着的心这才放下。回想刚才那一刻,他仍然不敢置信,毛利兰竟然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便飞身扑过去救人了。虽然他此刻后怕不已,却还是忍不住为她的行为感到骄傲。


“我这就过来,等着我!”工藤新一努力地将坠落的梁木搬开,还有听到动静冲进来的伦子和阿佑帮忙,他总算见到了已经变得有些灰头土脸的毛利兰。可是这样的毛利兰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却对他扬起了一个的灿烂笑容。


工藤新一赶忙冲到毛利兰身边,双手胡乱地在她身上摸索:“真的没事吗?有没有哪里痛?”


虽然知道他是紧张自己,可他的动作还是让毛利兰红了脸:“新一,我真的没事,你快放开。”她偷偷朝阿达看了一眼,她的脸色果然变的很难看。


工藤新一却不理会她的话,抓住她右手搭在自己颈后,然后一手搂腰一手搂腿,将她横抱起来。毛利兰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以免摔到地上。


“你们两个别发呆了,快点扶阿达起来,找御医师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受伤。”被他这么一提醒,伦子和阿佑两人才后知后觉地将阿达扶了起来。


工藤新一几乎全程都只把注意力放在毛利兰身上,这让被许诺了要替代毛利兰的伦子,面上虽然没有显露妒意,眼中却有一抹杀意闪过。相比起阿佑一如既往的害怕模样,阿达的反应也有些反常。


“为什么救我?”阿达在她们的搀扶下勉强让自己还在发软的双腿支撑起了身体。


原本要走的工藤新一听到这句话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她。而她怀里的毛利兰显然被她的问题问得一愣,要说起来,她当时根本什么都还来不及想就这么做了,现在突然问她为什么,这让她怎么回答?


正愣神时,工藤新一清朗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我无法了解人伤害人的原因,但是人救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而原本还迷雾重重的毛利兰的心,也在这一刻豁然开朗。她抬眼看着眼中闪烁着坚定之光的工藤新一,虽然没有同他讲话,可是她却觉得原来他们的心靠得如此之近。


毛利兰低眉温柔一笑,静静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手却将他搂得更紧了。


工藤新一抱着毛利兰离开了吴服之间,余下阿达三人有些沉静地立在原地。伦子看了看仍然怔愣着的阿达,试探道:“没想到将军大人如此紧张御台所。”


“是啊……”亲历了刚才这一切的阿达下意识地重复着她的话,“将军大人对毛利兰真的很紧张……”


“大概是因为将军大人真的很爱她吧?”阿佑有些酸楚地得出结论。


没想到一向对毛利兰最看不顺眼的阿达却没有出声,伦子知道她多半是因为工藤新一对毛利兰的好而受了刺激,便又道:“阿达夫人,难不成这样您就要丧失斗志了吗?您忘了,左条大人可是对您寄予厚望啊!”


听到伦子提及左条真弓,阿达总算有了些反应,她看着伦子道:“你也看到了,我和毛利兰一同遭遇险境,可是将军大人的眼里根本没有我。”阿达此刻内心有些矛盾,一方面她对毛利兰的舍身相救心存感激,可是工藤新一的区别对待又让她的嫉妒之火越燃越烈。工藤新一用行动在告诉她,他爱的人在意的人只有毛利兰一个,就算她机关算尽,费尽心思,他也不会朝她多看一眼。


“你告诉我,还能怎么做?”阿达将自己的矛盾转为怒火,朝着伦子发泄起来,“将军大人不喜欢我,他爱的只有那个毛利兰,我还能怎么办?做再多也不过是让别人看笑话罢了!”


伦子没有被她激动的态度吓到:“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阿达看着她,看到她眼中的狠绝之意,猜出了她的意思:“你以前不是反对吗?”


伦子叹了口气道:“以前我以为御台所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只要能抓住将军大人的心,顺利怀上世子,就算她御台所是正妻也无计可施。可是如今将军大人和御台所的关系有了变化,如果就此放任下去,真等到她生下了世子时您一定会后悔的!”


见阿达又不说话了,她便继续道:“阿达夫人,这不光是关乎您一生幸福的事,也关乎着我们武家的尊严与荣耀,您可千万不要让左条大人失望啊!”


“可是,以前咱们下毒的事情败露,毛利兰身边如今有重重保护,真要下手谈何容易。”阿达始终犹疑难决的态度让伦子更加认定她并非能成大事之人,心中坚定了自己的计划。


她附在阿达耳边轻声道:“这世上意外随时都可能发生,譬如这火患。一盏小小的油灯便能将这么大的吴服之间烧成灰烬,毛利兰也不过是个普通人,难不成在这大火之中还能飞天遁地不成?”


阿达闻言,脑中响起刚才工藤新一和毛利兰谈论火患时的声音。


“刚才将军大人说过,这阵子吹北风,大火借助风力会越来越大……”阿达说着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小。刚才千钧一发之际,是毛利兰救了她,可是自己却想着要烧死她,她被自己的这想法吓了一跳。虽然她是非常厌恶毛利兰,以前也曾企图除掉她,可是今天之后,她的心却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伦子却趁热打铁道:“既然是天灾,那么自然就不关我们的事了,这是天要亡她。阿达夫人,您还在犹豫什么?等到御台所骑到您头上了可就来不及了!”


她的挑拨让阿达再次想起刚才工藤新一看着毛利兰时眼中的焦急和爱意,一时又恨意陡升,终于还是把心一横,冷声道:“毛利兰,要怪就怪你今日太好心吧。”



御守殿


工藤新一站在屏风后面,虽然很担心,却也没办法马上绕过去看她。好不容易听到屏风那头穿衣服的声音,他马上走了进去。


“怎么样?兰身上有没有受伤?”他坐到毛利兰身边,向正收拾东西的宫野志保问道。


“你说话啊!”


宫野志保费了很大力气才阻止自己没有向他翻白眼,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重新抬起头时表情已经平和了很多:“回禀将军大人,兰夫人只是手肘和膝盖有一点擦伤,抹些药就没事了。”


然而她在心里却忍不住生气,起初侍女惠子奉命来请她为毛利兰看诊,说什么工藤新一非常紧张,还大发脾气,她以为是毛利兰出了什么事,所以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结果一检查发现毛利兰只不过是轻微擦伤。她觉得工藤新一对毛利兰有些过分紧张,连带着还让她也跟着担心了一把。


现在诊断清楚了,也放心了,宫野志保只觉得肚子饿得有些难受起来了。


虽然清楚地听到了宫野志保说的话,不过工藤新一还是不放心般地小心撩起毛利兰的衣袖,查看着伤口。比起严重的外伤,她这点伤自是算不了什么,只是他看到她原本洁白细嫩的肌肤被这带着淤青又显出血色的刮擦痕迹破坏,还是有些心疼。伤口上已经抹上了薄薄一层乳白色的膏状物,凑近些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


毛利兰感觉到他鼻息的热气,立刻就阻止了他想要继续研究这药膏的打算,将衣袖放下来后对着宫野志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注意到了她极力想掩饰的表情。


刚才她为她检查时两人相距很近,她似乎是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心下当即了然,便道:“对了,宫野医师,将军大人午间之时派人带了些羊羹给我,是江户城藤村家的。我一个人也吃不完那么多,不如你带一些回去品尝吧?”


宫野志保听到藤村二字,眼睛一下变得光亮。这个藤村羊羹可是她无法抗拒的食物之一,没想到竟然这么巧。


毛利兰看到她表情变化便知道她喜欢:“惠子,一会儿你领着宫野医师去取吧。”也不等她推辞便又看向她开口说道。


“今日又麻烦宫野医师了,其实我知道自己没什么事,只是将军大人他不相信。”毛利兰看了一眼旁边的工藤新一,眼里带着笑意。


小小的埋怨中,宫野志保听出了一丝甜蜜。看着这两个人之间的神情,她便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而且工藤新一不止一次向她投来并不那么善意的目光,那意思很明显,就是让她快点离开别打扰她们。


虽然觉得工藤新一有点讨厌,不过毛利兰……宫野志保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还是算了,毛利兰大概也期待着和他独处吧?


再说,自己也确实饿了……


“将军大人对兰夫人的紧张属下在兰夫人上次中毒那时便已领教过,多多少少也习惯了。”宫野志保调侃完又道,“好了,属下这就回去了,兰夫人记得伤口要每日敷药才不会留下疤痕。”


“有我在,一定每日提醒兰夫人!”惠子笑嘻嘻放下托盘,“宫野医师,我带你去取羊羹吧。”


宫野志保向两人告退然后跟着惠子往外走,而惠子一边走一边跟她介绍:“我告诉你哦,这个羊羹可是将军大人遣人直接去藤村店买来的,没有经过那些重重关卡,特别新鲜清甜……”


听着她的声音渐行渐远,工藤新一才扶着额头笑问:“这个羊羹有这么好吃吗?惠子一直喋喋不休地夸。”


“藤村家的羊羹这样受欢迎自然有它的道理,味道和口感确实和别处都不一样,非常美味。”毛利兰侧头看着工藤新一,“怎么,你没有自己尝尝吗?”


“我过来本来是打算和你一道品尝的,哪里知道还没坐下就被告知吴服之间的火患一事。”工藤新一目光移到她受伤的手肘上道,“原本这几天一直忙着政务也没来找你,今天好不容易抽出时间了,又发生了这种事。”


毛利兰几日前与他初初确认彼此心意,心境大有变化,对每日的相见生出了几分期待。可是那日之后,工藤新一除了匆匆地出席每日的早礼以外,根本没有闲暇时间与她一叙。她知道中奥每天都有许多事务等待他去处理,他不可能经常陪伴自己。她也在心里告诉自己应当体谅,只是仍然无法冲散内心那种淡淡的失落。


而他此刻这般紧张在乎她的模样,将她这最后一点失落也都消弭了。


工藤新一眼下有淡淡的阴影,看得出来有些疲劳,毛利兰心疼道:“政务固然重要,不过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我瞧你样子有些憔悴,这几日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这几天一直跟黑羽快斗商讨给大奥修筑防护墙的工程,而且之前交给赤井的任务也出了点问题,确实有些焦头烂额,直到今日才能稍微休息一下。”工藤新一有些头疼,吴服之间火患,如今还得计划它重新修葺的相关事宜。


毛利兰并不了解他说的这些事务,只是想到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下的他却跑来自己这里,自己之前的那些小心思实在有些可笑。


工藤新一见她低头笑了一下,便问道:“怎么了?你笑什么?”


毛利兰抬眼看他,神情有些闪避,可还是老老实实的说了,脸蛋也一瞬间变得有点绯红:“我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变得贪心了,明明知道你这么忙碌,可是却还是想见你。”她的声音很小,要不是工藤新一贴着她坐,又全神贯注听她说话,根本就听不到她说了些什么。


“你这个傻瓜。”工藤新一听到她的话心中一阵激荡,索性伸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带入自己怀中,在她发间轻轻一吻,“我只盼着你更贪心些才好。”


毛利兰先是一愣,然后马上又害羞起来,只是这一回她选择将脸埋入他颈间。


他在她长发上来回轻抚,语气里带着些不由自己的无奈:“这几天我虽每日在中奥,可是心中实在对你惦念。我总是在想,为什么被人家称为是坐拥天下的幕府将军,却连想和喜欢的人呆在一起都这样不易?”


毛利兰听出他孩子气的抱怨,温柔一笑:“身为将军,肩负重责,难免要有所牺牲。我虽不清楚那些国家大事,可是在我看来,新一不正是那种会为天下人的利益而甘于牺牲自己的人吗?”


“以前确实甘于牺牲,可现在我也有了私心,自然也就有了不甘。”工藤新一轻轻叹气,将她抱得更紧,“要是我们能住在一起日日相对,就像父亲母亲那样就好了。”


明知道他是在说傻话,毛利兰却没有反驳,只是静静依偎着他,珍惜此刻在一起的时光。


良久后,毛利兰才道:“尽管安心地去做你该做的事就好了,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你。”


“兰……”工藤新一一直觉得毛利兰对他的感情没有他对毛利兰的那么深,可是听到她说出这样的话,才恍然察觉,毛利兰的深情从来都是摆在心里。


他很想向她承诺些什么,可是发现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因为说过的话倘若做不到,只会让她更加失望。


可恶,明明是把她放在心里的第一位,可为什么就是没有办法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呢!


仿佛感觉到了工藤新一如鲠在喉的为难,毛利兰笑着坐直身子道:“好了,不是说陪我一起品尝羊羹吗?别坐在这里了,咱们去大厅里吧,顺便可以叫上柯南一起。”说着她便要站起来,却忘记了膝盖上的伤,突然而来的痛意让她忍不住倒吸了口气。


工藤新一赶忙扶住她,刚想询问她有没有事,却见她仿佛看透他心中所想一般,抬起头冲他笑了笑:“我没事。”


工藤新一可不管她是真没事还是安抚他,一言不发地就将她横抱起来,往大厅方向走去。


“新一,我自己可以走,你快放我下来。”眼见就要走到长廊中,想到在长廊之中可能会碰到很多来回走动的侍女,毛利兰下意识地便有些抗拒。面对挑衅她或许可以淡然处之,可是听到那些窃笑她却无论如何都觉得难为情。


工藤新一知道她害羞,便道:“反正刚才我抱你回来的时候已经被很多人瞧见了,也不差自己殿里的这些人。”


“你若觉得不好意思,把脸埋在我怀里就是了。”他好心地建议。


毛利兰一张俏脸更加红了。他的态度很坚定,犹豫片刻,她选择听从他的建议。


工藤新一嘴角的笑意变得更深了


也不知道路上究竟遇到了几个人,毛利兰只听到沿路一直有人在给他们二人行礼,然后就是窃窃私语和即便忍也忍不住的轻笑声。


“去把柯南领到大厅来。”工藤新一随口向长廊中的一个侍女吩咐道。


等走到大厅中,工藤新一将她安稳地放到座位上时,毛利兰的脸也不知是因为憋闷还是害羞,早已经红透了。


这时惠子正好送完宫野志保回来,工藤新一又吩咐她取些羊羹出来。等到她将羊羹重新装在精致的小碟中,然后放置在桌上时,柯南也恰好到了。


只见他蹦蹦跳跳地跑到毛利兰身边坐下,笑嘻嘻地挽着她手,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小兰姐姐”,然后才对坐在另一边的工藤新一打招呼,然而口气却并不那么亲热。


工藤新一知道柯南现在有了毛利兰以后,对他这个哥哥的态度早已大不如前。他倒不在意这些小事,只是看到柯南和毛利兰之间的亲昵总觉得心头不悦。


“柯南,你小兰姐姐手上受了伤,你小心点别碰到了。”虽说是提醒柯南,可是语气听起来却不怎么友善。


“小兰姐姐受伤了吗?为什么会受伤?”柯南有些紧张地问。


毛利兰柔声道:“小兰姐姐不小心摔了一跤,所以擦伤了一点点,柯南不用担心。”


“伤口痛不痛啊?”柯南动作果然变得轻柔了些,“如果痛的话,我可以帮小兰姐姐呼呼哦!以前我摔跤受伤,母亲就会帮我呼呼,这样就不会痛了。”柯南嘟着嘴示范给她看。


柯南的话让毛利兰笑开了:“那我先谢谢柯南了!”


这边毛利兰和柯南谈笑自若,那边工藤新一却感觉自己受到了冷遇。每一次只要柯南在场,毛利兰总是会下意识地忽略他的存在。


柯南这小子,不过是仗着自己是小孩子,就肆意地跟她撒娇,讨她欢心。以前柯南也是这样讨母亲的欢心来帮他得到一些情报,可同样的场景发生在毛利兰身上,却让他非常看不顺眼。


原本想着快些将柯南送走,可是偏偏自己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没有时间陪伴毛利兰。虽然不喜欢看到他们二人亲近,可是现在能代替他陪在毛利兰身边,逗她开心的人就只有柯南了。


工藤新一在心里叹了口气,算了,还是多留他些日子吧。


看着毛利兰和柯南说说笑笑,工藤新一浮想联翩。若是以后他与毛利兰有了自己的孩子,她定然会更加温柔吧?他甚至开始想象着,刚学会走路的小娃娃围着他跑跳,缠着他要他陪他们玩耍,而毛利兰一脸温柔地注视着他们的情景。


想到这里,工藤新一不禁失笑出声。


毛利兰听到声音不明所以地看了过来,工藤新一只好拿起一块羊羹来吃,好掩饰自己的胡思乱想。


不过,也不能算是胡思乱想吧?以他们现在的关系,那小娃娃不也是迟早的事吗?


工藤新一和毛利兰此时都沉浸在这种平淡温馨的幸福中,谁也不会想到,就在这天深夜,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会彻底改变他们的生活。



未完待续

16 Feb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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